武夷山脉,地处于江南西道和岭南道边境,北至仙霞岭,南接九连山,绵延千里,山明水秀,如一幅画卷铺展在神州大地。山上层峦叠嶂,不可胜数,中有一座山峰位于饶县,云海雾涛常伴其左右,故而当地百姓称其为云麓峰。山间有峻崖峭壁,飞瀑清泉,流水潺潺,如歌如诉,望雪观月,不羡神仙。
清晨,朝阳才刚升起,柔和的山风一缕缕吹过,如往常一样,山涧一片幽静与安宁,没有谁忍心喧哗将其打扰,除了清风、细水,还有……一位麻衣少年,俯身卧在草丛中,手里紧握着一把弓弩,而箭,已在弦上。
“小兔崽子,看你这次往哪儿跑,小爷已经两天没开荤了,今天就指着你咯!”顺着箭头望去,一只灰兔正在几丈远的草地上,悠然自得享用着食物,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却是全然不知。
可就在此时,头上几只麻雀飞过,甩下一团东西,黑乎乎冒着热气,正好落在少年眼前。
“哎呀,脏死了!”少年猛地向后一倾,手竟离开拉满的弦,而箭却偏离了方向,向着茂密的林中飞去。
“啊!”
灰兔正咀嚼着嫩草,突然一只利箭从身边穿过,一眨眼的愣神后,即刻消失在了树林中。
“咦?”听到这久违的人声,少年赶紧起身,快步跑去,拨开几株参天古树,却见一位女子,背靠大树,瘫坐在地上,久久未能缓过神来。
“啊,对不起,姑娘你没事吧,这里很少有人来的,我,我没想到……”
“我,我没事。”女子一边说道,一边撑着大树缓缓起身。
少年愣了一下,这短短的三个字,再寻常不过的一句话,对他而言却如此新奇。因为他从没听过这样温柔的声音,像空谷幽兰、凤鸣鹂歌。片刻后,少年突然想起了什么,“我扶你起来吧。”
话刚出口,却见女子已然立稳站直,抖了抖身上的尘土。少年先前一直埋着头以表歉意,这时才得以好好打量一番。
只见她身着月白的广袖留仙裙,裙上铺着几朵淡淡的莲花,朝天髻下黑发沉肩,眉心上的花钿也是莲花模样,颈上缠着碧玉珠串,与头顶的凤尾簪花,鬓旁的耳坠,腕上的玉镯一样,皆是翠绿的。至于容貌,瓜子脸,丹凤眼,朱唇皓齿,肤如凝脂,楚楚动人。这倾城之颜,即使素面朝天,也与世无争,而配上一身装束,宛若仙女落入凡尘。
少年这一次真是彻底呆住了,两眼直愣愣看着她。看得这位仙女娇羞地低下头,面上泛起红晕。
“呃……姑娘,实在抱歉,我在这山上打猎,吓到你了,我……”少年一边说着,将手中的弓弩使劲往地上一扔,似是想把这责任推掉一样。
“没事了,这箭离我也有三尺远,我只是没有防备,突然惊到了。”
“要不,你骂我几句,要是还不解气,打我一个耳光也行。”少年说道。
“这……从何说起啊?”
“唔……几年前我也遇到一次,其实那时候箭偏了有一丈远,没把人吓得如何,可那人还是怒气冲冲地跑过来扇了我一耳光,还狠狠踹了我一脚,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。”
“那你以后更得注意了,要是哪天真伤到了人,可就麻烦了。”
“是是是,我一定小心,呵呵呵。”少年连忙赔笑,接着问道,“可是,你确定不骂我几句,消消气吗?”
“你都道歉了,还要我怎样啊!”女子也无奈地笑道,这一笑,目光如盈盈秋水,沉鱼落雁,两靥如花。
少年却是突然低下了头,原本一直盯着别人看,仿佛不知何为羞耻,可对方突然回敬一张笑脸,自己倒是冒出一股自卑,不敢与她直视。
“姑娘你,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,我爹以前说大家闺秀都是知书达理,举止端庄,和那些没念过书的女孩儿是不一样的。我想……说的应该就是姑娘你。”少年还是不敢抬起头,低声问道。
“我是念过一些书,不过人的出身,非自己所能定,没念书的人,也不该受到笑弄。”女子说道。
“对,说的是,呵呵。”
这一问一答,仿佛让自己更显丢人,少年突然不知该如何接下去,索性鼓足勇气抬头道:“我叫牧云遥,是这山上的猎户,不知道姑娘如何称呼?”
“祝雨蝶。”女子答道。
“雨……蝶,很好听的名字。”
“我爹很喜欢梁祝化蝶的故事,正巧我家也姓祝。”雨蝶笑道。
“噢,这我知道,梁山伯跟祝英台,”云遥突然提高了嗓门,“他俩最后变成蝴蝶扑走了。”
“是飞!只有蛾才用扑的。”雨蝶比之前笑得更大声。
“呃,这样啊。”云遥略显尴尬地笑道。
“看来你也知道不少,是一位知书达理的猎户,呵呵!”雨蝶抿嘴笑道,纤纤玉手,明眸善睐,更显动人。这一番交谈,还有那天真憨傻的模样,似已让她放下不少疑虑和戒备,让她认定眼前这个少年不是坏人,主动抛出话来。
云遥笑道:“我?哈哈!我听是听过不少,可写嘛,就会写三个字……你猜是哪三个?要是猜对了,我把这玩意儿送给你。”云遥拍了拍自己的腰间,原来是一株刚挖的野山参,还沾了一些未洗净的泥土。
雨蝶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孩,身长六尺,一身褐色的麻布包裹着,头顶的短发蓬松而散乱,乱得就像鸡窝。肤色黝黑,相貌却十分端正,双眼更是炯炯有神。尽管他笑地如此灿烂,却也难掩山中岁月的清苦。
“我……猜不出来。”雨蝶低声答道。
“哎呀!这你都猜不到,当然是我的名字了,哈哈……呃,”云遥突然停下了笑声,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怎么会猜不到?他竟忽然脑袋开窍,看出人家是一点儿也瞧不上这东西。
这里似乎变得有些尴尬,几只麻雀落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着,来缓和一下气氛。雨蝶也意识到自己可能无意间伤了别人,她想走近一些,可还没迈出一步,突然脚踝一阵疼痛。
“啊!”整个人快要倒下去了。
“祝姑娘,你没事吧!”云遥走上前几步,却见雨蝶已经俯着身子稳住了,他赶紧停下步伐仰起头,因见那颈下的衣衫随清风而舞动,时隐时现,他即刻即刻将目光移开,免失礼节。
“可能是刚才扭伤了。”
“我屋里有跌打药,我回去拿!”云遥一个转身,箭步跑开,消失在树林里。
“麻烦你了……”这一句还没说完,雨蝶抬头一看,眼前的人已经不见。虽然脚下疼痛无比,可看见眼前的景致,心里仍觉得一阵清凉,静下来等候着。
不一会儿,云遥跑回来,背着一个花布包袱,手里握着一个小瓷瓶,见雨蝶已经站直了身,这才走上前来,将药瓶递给她。
“给!”
“多谢牧公子!”
“别别别,不敢当,你见过哪有公子不会写字的,还是叫我的名字好了。”
“可是这样……不太合礼数。”
“没关系,我都不在乎,呵呵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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