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嘶——”
许皓很卖力的咬了自己的手臂一口,痛的倒吸一口冷气,终于确定了一个事实:他不是在做梦。
可是,既然不是在做梦,那么,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呢?
如果记忆没断层的话,昨晚和几个同学在一间大排档聚餐,高考结束,同窗三年,即将一别各奔东西,虽说现代化的通讯工具和交通工具大大缩短了人与人之间的距离,但,在未知的将来,未知的变化,又有谁能决定呢?说不定,如此一别,便是永远。
所以,他们几个都格外放的开,喝了很多啤酒。
对比喝白酒,啤酒原也算不得什么,但几个平时乖乖好同学,并未经历酒精考验,凭的仅仅是年轻之豪情,以及那别离的茫然,惆怅,杯莫停,尽了酒,明日之事明日忧。
顿时豪情勃发,倒也冲淡了几许离愁。
却是不知何时,邻桌吵了起来,三男二女,一女指手划脚怒气腾腾的骂着三个男子,三个男子居然招架不住,只偶尔一个戴眼镜的男子低声辩解几句,但他不说话还好,把话一说,该女子却是火上浇油,骂的益发厉害。
另一女子把脑袋往桌面埋下,把桌面当她的爱人亲密吻上了,假如桌子能言语,不知是否嚷嚷被猥琐了。又或许,桌子见是被一美女猥琐,能勉强接受也未知的。
但许皓还是不敢断定她是不是个大美女,从侧面看去,女子身材匀称,肌肤皙白。脸却是被垂下的长发遮盖而不可见,但见颈后秀发分开处,露出一截晶莹如白玉的脖子,却教人目眩神迷。
她没有参与吵架,想必是对她的闺蜜有强大的信心,哪怕是一挑仨,也决无落下风之虞。
所以,她只是做好本分,很负责的埋头呜咽哭泣,以女人生来俱之的独特优势加持辅助,瓦解男人们的斗志。
许皓眼神痴痴的,有点陷进泥潭难以拔足的迷茫和困惑。谁也难以置信,女子白玉般的粉颈居然使他心弦猝不及防的一颤,竟然生出视线眩晕之状,除了肯定这女子必是貌美如花,更坐实了自己的确喝超大了之佐证,要不然,任世间再美女人,仅仅看截脖子,就能浑蛊人的感观和意志呢?
当听见啪的一响,一片玻璃碎片从他的脑门迸溅飞去,掠过他的眼帘,他斜斜歪倒落地,这个过程中,许是很短暂,但他还是模糊的看见了,他侧边忽然多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,就是这个男子用啤酒瓶砸了他,原因很可能是效佛家当头棒喝挽救一个纯良少年,将之勒于沉沦边缘之功。
这男子是个好人哪!
当然,如果不是许皓在昏迷之前还看见了排档门口停了部小车,五六个精壮汉子从中穿出,然后迅速的闯入店里,把邻桌的三个男子干趴在地,甚至他的几个舍友也被打倒地上,没有看到这些的话,他差点就信了。
很明显,邻桌的三个男子不知哪个把人家姑娘欺负哭了,她的亲友不乐意了,组团来教导他们三个,充分辩证了男人老狗的,别无所事事的欺负女人。
几个猛男的作为,许皓是绝对支持的,如果不是被殃及池鱼的话,也许他会鼓掌喝彩,而事实上,他昏厥之前,心里只吐出一个字:
擦!
******
足有上百平的大厅,除了围着茶几三条沙发,以及茶几上摆着一个茶壶和四个玻璃杯之外,再无其他家具,简陋中空空荡荡的,益发感觉宽敞。
几上的烟灰缸已经堆满,更有十多只躺着的空酒瓶,且皆是廉价劣质白酒,看上去,就是几个生活不如意的落魄之人聚在一起,分享悲催人生之后遗落的痕迹。
或许,为了佐证许皓的判断正确性,在他晃了晃尚有少许晕晕乎乎的脑袋,左手一撑,准备从沙发起来,肘才半撑,胸以上的身体刚刚支起四十五度的斜度,猛的手一软,仿佛全身力气被瞬间抽空,在上身突然失力倾斜的牵引下,往侧一翻,砰的响,整个人跌在地板上,乒乒乓乓的压倒了好几个酒瓶,脑门咚的撞在茶几脚下,幸好是木的,如果是石质或金属,谁也保证不了他的脑门会不会发生某些质变。至少,他虽然感觉比刚才咬手还痛,但还保持着清醒,清醒的看见一块粘着黑膏药的棉布从额头滑落,有少许腥臭,然后一丝血慢慢的斜斜的滑过眼睛,滴落地上,然后,一丝丝疼痛逐渐加强,漫延,仿佛脑门要裂开两片一般,忍不住疼的闷哼一声,伸手便要往脑门摸去,却适时为一声“别动”阻止。
许皓的手凝住,向声源处翻了翻眼睛寻望,却见不知何时,他的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牛仔裤,二十七八年纪的男子。
许皓虽只是名高中生,但生活在这个经济科技并盛的大时代,学生再也不是古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懵懂书生,反而是触摸当代信息最前缘的其中一份子。许皓只一眼便立刻判断出,这男子从白衬衫到牛仔裤到塑料拖鞋,都来自路边地摊的货,估计全身行头一百RMB人家还找他的。
都二十七八的社会青年了,竟然还挂着这身廉价行头,且还没羞没臊的觉悟表情,当是早已习惯,习惯了他的失败,破罐子破摔的接受命运的安排,颓废的活着。
当然,男子怎么样活,许皓并不在意,他在意的是:
“你是谁?这里是什么地方?我怎么会在这里?”
许皓一连串的疑问,衬衫男子一个也没有回答,弯下腰,把他拉起,靠沙发坐好,抓过把纸巾,抬手在他额头擦拭一把,微微皱眉,道:“怎么恁不小心的,本来伤囗已凝结了,休息半天,你下午就可以离开了。现在可好,那么一碰,碰裂了。”
他的语气似乎不无遗憾的味道。
许皓自发忽略过去,只在意的追问:“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,为什么我会在这里?”
衬衫男子拉开茶几下的抽屉,在杂物里翻了一下,手上出现了一瓶云南白药和一片创口贴,然后,一边在许皓的额头撒上药粉盖上创口贴,一边淡淡道:“你现在该关心的事,是填饱肚子。”
咕咕咕——
这适时配合对方的饥饿呼警,许皓不得不接受,有时候,身体,的确会叛变意志的。
衬衫男子离开许皓的身边,来到对面沙发坐下,探手提起一个暖壶,许皓不由把眼睛瞪圆,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,而且,他的脸上几乎是明目张胆的写着他的怀疑和震惊:这都什么年代了,竟然还有人家使用暖壶装水?看规模,这座宅院绝对不是穷人,怎么会连煲开水的电子炉具都没有呢?
难道是穿越了,回到了十多年前?
衬衫男子边泡茶,边与他释惑:“这家人二十年前便举家移民了,将此座宅院弃置。这家子有钱,即便二十年前也使用上了各种先进的生活用具,包括电子茶具,只不过,没电了,那些家伙成了废品,都被扔海去了。”
二十年前可以理解,毕竟,一块块受潮变形凹凸不平的橡木地砖,漆皮剥落的红木家具,虽说有些惨不忍睹,但这些东西在那个年代,的是新潮的领军,然而,没电,是什么鬼?
如果说这里是远离尘嚣的深山角落,电力未通,那四面分布的照明灯饰又怎么说?嗯,听衬衫男子方才所言,以前是有电子用具也就是原来是有电的,想必是多年没缴费,被停了罢。
终于想通了,许皓为自己的思维敏捷感到一丝欣慰,如释重负吁了一口气,心情顿一松,讪讪道:“呃,大哥,嗯嗯,我是有点饿了,要不,咱要个外卖,你要吃什么,我下单……”
许皓边说话边从裤兜掏出手机,但目光在屏上一掠,却是怔住了,说不下去了。
手机没有信号。
幸好,他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香辣气味。
门口一暗,一个赤着膊头,穿着牛头短裤,趿着双人字拖鞋的中年大叔,左手捏着碗筷,右手托着个大脸盆,大步踏进。
大脸盆满满的装着鲜嫩鱼块,红艳艳的小辣椒好像不要钱的满山遍野全面覆盖,把汤汁都同化为艳红的,随着腾腾热气,使人看上去,不似是一盘菜肴,而是一盘火。
但不得不说,真他娘亲的,很香!
即使一向不多沾辣的许皓,闻了,见了,也不禁食指大动。
根据许皓进出大排档的丰富经验,目测这是水煮鱼。盆中还冒着气泡,当是刚刚起炉的,烫的很,但是,他明明看见大叔就以手掌托着盘底而来的,莫非他的手是铁的不怕烫么?
他忍不住看向大叔的手。
大叔的手和常人区别不大,只不过更大一些,根根手指很粗,黑黑的好像钢筋一般,隐隐约约间渗出丝丝爆炸的力量感。在摆置碗筷时目光掠过他的手掌,许皓暗暗一震。那手掌的肉不多,却布了一层老茧,看上去宛若一张使用陈旧的抹布,不对,更似是一块铁板。许皓不由暗忖,大叔的手掌是不是这么长年累月烫出来的成果。
衬衫男子微微皱眉,道:“老何,这小子伤口未愈,这辣椒刺激强烈,怕是影响不好。”
老何裂嘴一笑,露出老烟民的两排黄牙,嘿嘿笑道:“小杨,你怕是不知辣椒含热能量极高,补充人体能量最是迅速。让他快点恢复,早点离开,岂非正是你之所愿?”
小杨叹了口气,不再言语,默默的起筷吃鱼。
鱼,真的好辣,好麻,但的确极香。也不知是什么鱼,骨少,嫩滑,送进嘴里,浓郁的麻辣似乎把鱼片和舌头都融化了,一起被吞咽下去的错觉。
虽是六月炎夏,许是大厅宽敞,又或是地理环境使然,屋里很凉快,但纵是如此,三个却是满头大汗,仿若搬了好几车砖下来一般。
老何吁了口气,挥手抹了把汗,低声道:“恐怕是不能如愿了,早上阿凌和阿彪驾船去了,估计没两天回来不了。”
小杨眉头皱的更紧了,仿佛喃喃自语:“怎么要两个去?……”
老何摇一摇头,道:“我也不知,我只知道,没米没酒了,的确要采购回来,要不然,我们只能吃鱼送茶了。”
小杨白眼一翻,扔下筷子,站起来转身走了出去。
老何对许皓笑笑道:“别理他,咱们吃。”
许皓也放下筷子,道:“大叔,我也吃饱了。”
老何点点头。
许皓觉得这位大叔很是和蔼,交流较容易,忍不住问道:“何叔,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?听你们刚才说话,怎么好像是要坐船出去的?”
何叔裂嘴一笑,道:“你为什么不出去看看?”
何叔收拾而去,许皓随后走出屋里,然后,他立刻愣住了。
他的视线当中,呈现着一片海。
这里,是海域之中的一个孤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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