成都郊外二十里,荒废已久的破庙,人迹罕至,况已时值深秋,气候渐转寒冷,草木枯黄,树叶早已坠落,去寻安眠之所。在这样一个时节,在这样一个地方,却出现了一群执刀仗剑之人,个个面上带着凶色,似乎破庙里藏着一个与他们不共戴天的仇家。然众人只在外面吵嚷,虽将破庙已是团团围住,却未曾近前一步,显是对藏在破庙之人十分忌惮。
“阮天悲,枉你号称江湖第一邪神,却做了缩头乌龟,岂不惹江湖中人耻笑。”
“阮恶贼,你已插翅难飞,早早出来受死,说不定大爷一时高兴,留你一具全尸。”
“阮恶贼受了苍叶真人一记震天掌,想是也已活不长了,他虽然武功高强,此时怕也已是废人一般,不若我们一起冲进去,将那恶贼碎尸万段,不但解了我们心头之恨,也为武林除了一大祸害,岂不是大大的好事?”
话音刚落,便响起附和之声。个个摩拳擦掌,刀剑相交,却依旧未曾移动半步。
虽然破庙外面人声鼎沸,但里面却连一点声息也没有,就像是没有生物存在一般,死一样的沉寂,使人怀疑里面是否真的有人存在。
“罗师兄,这恶贼真的藏身在此处,怎么一点声息也没有。”
被称作罗师兄的是崆峒派三代掌教弟子人称落叶剑客罗潇雨,是当今武林中最具声望的青年剑客之一,据说,他的一套扫叶剑法已是练到炉火纯青,在当今武林已是难得寻到对手,又加以罗潇雨为人正直不阿,在江湖上行些仗义救助、除恶扬善的勾当,因此更是被江湖中人称许,在这些人中也是领袖群伦。
罗潇雨听到询问,忙回道:“我也是听柳师兄所说,我想柳师兄号称踏水无痕,轻功已是当今顶尖之流,追踪一个受了重伤的人,应该不会有错,就算是阮天悲,也不过是待捉的兔子罢了。”
这几句话虽然听来句句是夸,却又句句带刺。踏水无痕柳无痕是苍冥老人的得意弟子,当年苍冥老人以降龙八拐威震江湖,人人悚惧,却鲜少有人晓得苍冥老人最最得意的却是自己的轻功,在当时的武林中,除了铁面丐叟高无涯,论轻功已是无人可及,柳无痕乃是苍冥老人晚年所收弟子,虽然降龙八拐学的了了,但却深得苍冥老人的轻功精髓,在江湖中博得了一个踏水无痕的称号。
此刻听到罗潇雨的揶揄讽刺,面色一青,正待发作,却忙有人过来打圆场:“柳师弟的轻功我们是晓得的,既是柳师弟所说,必然是这里了,只是这过了许久,却没什么动静,莫非已死在了里面?”
此言一出,群雄俱是一震,虽然他们奉师命追杀阮天悲,却因忌惮他武功高强,虽是他已被苍叶真人打成重伤,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,所以他们只是在后面慢慢追赶,让柳无痕紧紧在后跟着阮天悲,希图他重伤昏迷,再去取他性命。如今阮天悲被围在破庙中,却没人敢上前,只在寺庙外围成一圈喊嚷。只因未知虚实,不敢擅动。
众人正在犹疑不决中,却听一人喊道:“对一个死人尚且如此啰嗦,俺是性急之人,等不得许多片刻,且待俺进去把这功劳抢了再理论。”众人看去,却是华山派劈山斧戴宗越,此人质地粗鲁,做事莽撞,一旦脑热,便顾不得前后,此刻见众人如此畏缩,心下甚是看不起。未曾听得众人拦阻之声,却只见庙门瞬时分作两半,向里倒了下去。
戴宗越虽身入华山派,却学不得剑,又因他一身力气,偶遇异人授他三十六路宣花斧,使得十分娴熟,在江湖中挣得一个劈山斧的名号,华山派虽是世世修剑,却也没甚理论。却见戴宗越趁庙门未倒便抢进去,喊一声:“阮恶贼在哪儿,你戴爷爷来了。”紧接着阵阵烟尘飞起,却又没了声息。
众人在外等了甚久,却一点声息也无,不禁有些担心。“罗师兄,戴师弟此番进去,这许久了也没什消息,莫非遭了不测?”
罗潇雨却点点头:“怕是有恙。”
“钱师弟,莫说丧气话,不说阮天悲已是垂死之人,总有通天本领,此刻也是半点使不出,况且戴师兄的三十六路宣花斧素来无敌,岂会栽在一个废人手里,你这担心甚是多余。”
说话的乃是南海派催命鬼手严成,被称作钱师弟的同是南海门下,名为白面判官钱无徕,两人俱是南海派新起之秀,武功已臻顶尖之流。催命鬼手严成少年得志,甚是狂傲,对些些江湖中人未曾青眼相视,在同门中除却白面判官钱无徕,也没有人在他眼中。白面判官钱无徕面色白净,宛如书生,却是面善心黑,凡是得罪于他的,从来活不过三日,因此江湖中送他一个外号叫做白面判官。
众人正在议论,却听见柳无痕说道:“且待我进去看看。”
声音未落,却见柳无痕使一个“蜻蜓点水”的功法,在地上一点,从门侧斜飞进去。烟尘未尽,却听得“哎呦”一声,庙里飞出一件物什,罗潇雨使一个腾挪手法,将其接住,一看却是刚刚进去的柳无痕。只见他满脸血痕,双目突出,尽是恐惧之色,嘴唇微张,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,手却指向庙门。众人看去,却见烟尘迭起,障人眼目,看不清里面藏了什么。然而众人却没有了刚刚的闲适之情,俱是紧握兵器,暗运内力,只待危险到来,便可自保。
“什么龟儿子在里面暗箭伤人,有种出来尝尝爷爷的锤。”
“奶奶的,什么小贼,出来吃你爷爷一刀。”
“哪里来的杂种,竟敢暗里伤人。”
众人虽是暗暗戒备,嘴上却不曾闲了半分。正在吵嚷中,却听见隐隐有脚步声从庙里传出来。众人仔细看去,却是一个净面书生,手持一柄折扇,身穿一身青衣,脚踏一双布鞋,头上戴着一顶方巾,面色白净,目光虽是清冽,却丝毫没有内力之兆,双手作揖,对众人微微笑道:“学生洛中人士,姓张名洛,因慕蜀地景色,特来饱览一番,却因路途乏困,又因路遇盗贼,失了盘缠,故在此歇宿一晚,不想刚遇周公,即被君等唤起。”
话未说完,却看见罗潇雨扶着的柳无痕满面血痕,又道:“这位兄台受此重伤,若不及时救治,误了时辰,纵使华佗在世,也无力回天。小可粗同医术,替他诊治一番,或可延些时辰。”
“罗师兄,切切不可,这小子来历不明,或者是阮天悲的帮手,打伤柳师兄的便是他,如今猫哭耗子假慈悲。”
“花师兄说的是,不可听信此人。”
“我们把这小贼杀了,好替柳师兄报仇。”
众人正在喧嚣,罗潇雨把手摆了摆,对张洛说道:“先生适才在庙里可看见一个粗壮大汉?”
张洛问道:“可是一个使一把宣花斧的?”
“不错,你可看见了?”
“没有。”
“那你怎知他是使宣花斧的?”
“我想既是粗壮大汉,必是有些力气,寻常兵器岂能显出他的能耐,堪堪使斧方能显其本事。”
“休要与这厮罗唣,这厮这般油嘴滑舌,必不是什么善良之辈,不若将他在此灭了,也算为江湖除去一害。”催命鬼手严成插口言道。
“常听说江湖侠义之士最是心狠,今见果不其然。”
“你说什么!既是你不想活了,休怪爷心狠,今就叫你命丧此地。”
话音未落,却见严成将左手缩入袖中,右手化掌,使一式“佛手托月”,朝张洛胸前打来。严成浸润“大慈悲手”已是二十余年,功力已臻上乘,只是“大慈悲手”本是佛门武功,向以除魔卫道为己任,在严成手里却不曾做些行侠卫道之举,却仗着此套掌功争强好胜。
据说严成幼时家境贫寒,在某年灾荒中家里人尽皆死去,只存了他一个人,靠着一路行乞来到南海珞珈山下,却碰到一个游脚僧,见他可怜,遂传了他这套“大慈悲手”,让其有技傍身,又将其引入南海门下,加以他素是勤奋刻苦,因此在江湖上出了些名头,称其为“催命鬼手”。
却见严成催掌击向张洛胸前,去势甚快,眼见已是难以躲过,却也不知张洛使了什么身法,突然间就闪到严成身后,用手一点,恰巧点在严成右肩上,便听得听得一声哀呼。却见严成却将右手藏到袖中,原本藏起的左手突然伸出,一个侧身击向张洛后心。
严成见“佛手托月”未成,又吃了他一亏,便顺着招式使了一出“诸佛灭度”,“大慈悲手”招招相扣,式式循环,常人不知,往往中其陷阱。严成将招式打出,已距张洛身后仅一肘之地,纵使有通天之力,也怕是难以躲过,且严成在袖中暗藏匕首,上淬剧毒,一旦沾身,便是神仙也难救,他人往往不知,便极容易中他的暗算。
眼看张洛无处可躲,却忽然弯光一闪,听得“啊”的一声惨叫,严成左手已被削去,鲜血直流,面色霎时变得惨白。却见张洛依然面带微笑,手摇折扇,仿佛刚才之事与他没什么相关。而众人的脸上却扫过一层阴影,仿佛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而受到震动,原本有些吵闹的空气,也在瞬间安静了下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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