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阑大陆,苍茫山下,鬼都绝域。
这里,是最靠近皇城,与云阑皇城只有一河之隔的绝武之域。
在这座绝武之域之中,埋葬的,是前朝的皇都,拥有整座大陆最悠久历史的太和皇朝。
千万年光阴过去,太和皇朝仅存的痕迹被一点点磨灭,现在剩下的,只有当初太和皇朝镇压皇城,横扫一切外来之敌的绝世大阵。
绝地天通大阵!
此阵据说自古便存,历史悠久,来历虽然已经不可考了,但其中的威能却一直存在。
无论是何方武林名宿,无论神功有多厉害,气运有多强大,临阵者都要遭受千斤重压,真气涣散,意识低迷,最终活活的被困死在阵里面。
…………
“二爷爷,你也来了?”
大阵里,高寒一脸冰霜,全身颤抖,手中带血的长剑恍若一颗万年冰凌,散发着惊人的寒气,寒气在虚空凝结,无数冰晶箭矢突然凝聚,对准面前的老人。
“我为什么不能来,你是我的孙子,我不来,谁来为你收尸?”
老人双眼如鹰鸠般炯炯有神,身处阵中,身形却显得游刃有余,坦然自若,看着高寒身后数以万计的残肢断体,老人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“收手吧,只要你收手,你便还是高家的人,不论是降魔司,还是朝廷,高家都会一力为你抗下你所做的一切。”
高寒没有说话,只是用力的握了握手中的冰剑,周身的寒气越发凝重,剑意嘶鸣声也慢慢响起,以此代表着他的态度。
“何苦来哉?”
老人看着高寒的态度,眼神复杂,内心长长一叹。
自己这孙子自小便天生不凡,悟性绝伦。
三岁练剑,七岁将家传寒风剑法练的出神入化,登峰造极,超越家中长辈不知反几。
九岁丢弃玄铁之剑,练习紫檀木剑,剑随心动,心随意动,领悟剑势之道,可周身凝聚一尺剑气,引得家族震惊骇然。
十五岁外出游历,获水云大师真传,闭关三载,领悟水云剑决真谛,并与家传寒风剑法融合,自创寒冰诀法,青出于蓝,扬名世间。
二十岁游历云阑朝,行走江湖,三年顿悟,剑势之道化为剑意,斩杀鬼泣寨十八大魔头,被云阑大陆评为千年不出的绝世天才……
可是为何……会遭心魔入侵,变成如今这般?
老人内心百转千回,不知该说些什么,最终,看着高寒如今这般模样,心中暗暗下了某种决定。
“雪落玉无痕,天机遮百变,阵消阵起,斗转星移。也不知是福是祸。”
叹息一声,老人心中响起先祖的警示,眼神闪烁,不敢多想其他,
高寒已遭心魔入侵,多想无益,能救高寒才是最重要的。
双手虚握,也不知从何处,老人突然掏出了一方带有五彩之龙的金光印玺。
太和皇朝帝印!
印玺一经出现,整个大阵便嘶鸣不断,仿若带着某种恐惧,阵法中带有的威压都减轻了几分。
“太和皇朝的神阵,是我高家先祖所留,用我高家布下的阵法困我高家的人,安能让这窃国之贼继续使用下去!”
太和高家虽然已经没落千年了,早已隐世改名换姓,但却从来不敢忘却当年的耻辱,一个从太和皇朝尸体上登上皇位的窃国者,又有什么权利继续接受这座大阵的庇护?
说罢,老人将印玺向天空一甩,顿时,天边惊雷炸起,仿若天塌地陷,又恍若地覆天翻,绝地天通阵法发出一股哀鸣,缓缓消散,也不知过了多久,天地才恢复寂静。
就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一般。
若不是老人身前的一抹白光沉浮不定,诉说着与刚才的不同,说不得会被人认为刚才是幻觉闪过。
“雪落无痕,先祖留待有缘人之物,没想到被我高渐坎窃取,真是愧对高家,愧对先祖。”
老人眼神充满萧瑟,只是望着眼前的高寒,才重新获取了几分神采。
“希望它可以帮你。”
高渐坎唏嘘一叹,随即将空中的白光向着高寒射了过去。
“这是什么?”
高寒只觉一阵恍惚,想要出手遮挡,但无奈对方速度太快,来不及动作,只得看着此物,射入了自己的脑海。
痛!
剧痛!
无与伦比的痛!
高寒跪在地上,双手使劲的捶打着脑袋,想要尽力的改善这种状况。
突然,剧痛极速退去,一抹白光充斥着自己的全身,就像是回到了母体一般温暖。
“汇集了不知多少年的能量,应该足够帮你镇压心魔了。”
看着高寒渐渐恢复清明,老人神色变得宽慰了不少。
“二爷爷,我这是怎么了?”
高寒恢复清醒,注意到了自己脑海中的情况,脑海中的白光吞吐不定,凝聚为一枚玉佩般的模样,玉佩通灵剔透,莹润光泽,不似凡物。
等等……这些人是我杀的?
高寒放眼四望,突然看见自己身后近千具倒下的尸体,尸体临死前都神色惊恐,双眼怒瞪着自己,死不瞑目。
“朝廷降魔司出来降妖伏魔的,你怎么会突然入魔?
若不是此处有先祖遗物,可以助你镇压心魔,我也没什么办法!”
老人神色诧异,要不是自己有要事寻找高寒,他到现在还不知,自己这个孙子如今混的如此凄惨。
冰冷无情,弑杀冷血!
丝毫没有了从前温文尔雅,淡然处事的模样。
朝廷没杀的了高寒,完全就是自己孙子厉害,没人能近的了他身,倘若自己孙子是普通人,那早就被朝廷劈成几瓣,在众多乱葬岗撒灰了。
“晓芸……她……死了……”
高寒想了一会,终于想起了入魔前发生的事,不由得悲从心起。
他记得自己当时正在闭关,修炼无情剑道,突然晓芸随身侍女闯入通报,说自己的师妹被人杀了。
他就一个师妹,是水云大师的女儿,当初水云大师病逝,自己亲口答应师父要好好照顾师妹,后来也把她当做亲生妹妹对待。他没也想到,多日未见,竟成了诀别。
当时自己就气走岔路,一口郁气没上来,被无情之道吞噬意识,心魔入体,不知后面的事了。
“知道是谁干的吗?”
老头神色莫名,也有些愤怒,他愤怒的不是何晓芸死了,因为对方不是高家的人,他不在乎,他愤怒的是,竟然有人把自己孙子害成这个样子!
“云阑朝三皇子,郝历,听侍女所说,是郝历微服出行,对晓芸有意,万千追求未果,最终……动了邪念,晓芸反抗,被其所杀。”
“郝历人呢?”
老头眼中冷芒不断闪烁,周身突然散发出一股冰冷的气势,对比于入魔的高寒,凶威竟还高出几分。
“二爷爷,晓芸是我妹妹,我想要自己动手,不亲手杀了郝历,我便心中执念难消,对不起水云大师的看中,也对不起我自己当初许下的……承诺。”
高寒心神激荡,内心悲意百转千回,心中想起自己与师妹的点点滴滴,暗暗捏了捏手中的长剑,身上慢慢的透出来几股……魔意。
“你疯了!”
高渐坎看着高寒,目眦欲裂,好不容易封印了魔气,你竟然在抗拒,你到看着底想要做什么?
雪落无痕虽然可以封印心魔,镇压魔气,但那只不过是一件死物,是一件无主的存在,现在高寒已经认主,那便可以控制玉佩的镇压。
但是!
如果心魔入体,心智已失,到那时候根本无法掌握雪落无痕,只能逐渐……变成一只魔物!
“三皇子在皇城吧,不入魔的话,我又有什么实力闯杀进去,二爷爷,感谢您的教导与养育,如果有可能……替我向父母问一句……算了……没什么好说的。”
高寒呵呵一笑,眼中邪意丛生,眼神也越发冰冷起来!
“雪落无痕,确实是好东西,不过,我根本不需要!”
话音一落,高寒魔气顿时扩散无边,眼中红光闪烁,凶威赫赫,邪意凌然。
老人站在高寒面前,竟有一种无所遁形,如同万千刀剑加身,被凶恶巨兽注视的错觉。
这与被动入魔是不同的,主动入魔的人一般更加强大,更加的深不可测,
因为在潜意识里,主动入魔的人性会渐渐消失!
没有人性的存在,“魔”也就成了魔!
“这就是你的选择?
不愧是我高家的人,有我高家的风采。”
老头喟然一叹,看着眼前的高寒,莫名的心塞,不知该该说些什么。
“蓬莱山,你父母现在的所在,若是有机会……我希望你能够去看一看。”
雪落无痕是先祖之物,老头知道,这件奇物没那么简单,只要认主高寒一天,高寒就没有那么容易在世界上消失。
况且,如果高寒心中还有几分念想……
那一定有机会从魔道之中挣脱出去!
“蓬莱山?什么破地方,也值得小爷前去,不过,若是小爷心情好的话,那小爷就善心大发,去看看好了。”
高寒脸色莫名,身上的魔意竟有几分涣散,不敢多说,连忙化作一道魔光消失不见。
…………
“天发杀机,移星易斗,地发杀机,龙蛇起路,陛下,罗睺抬头,魔道丛生,这天下恐怕有些风雨欲来,灾祸横生之势。”
皇城,云阑主殿之上,身穿道袍,打着道揖的半老道士神思不属,看着天空中的……大日,手里不知在掐算些什么。
“陛下,通天镜传来讯息,有一魔道妖人闯入皇城,天机司正在探查此人下落!”
突然,门外一个声音尖细嘶哑的侍从,闯入殿堂,跪地焦急的对皇帝禀告。
“无妨,天机司查完,让天机司直接把消息送到除魔司手里,让他们处理此事便可。”
大殿殿堂之上,身穿皇袍的中年男子面色淡然,看着眼前皱眉的国师,随即微笑的说道,“这倒是应了道长的谏言。”
云阑朝魔道之威昌盛,他日理万机,若不是魔道之人闯入皇城,他都不会多加过问此事。
“陛下,太和皇朝便是被域外魔道打残,这才有了云阑之国的上位,如今魔道莫名闯入皇城,说不得冲着谁来的,却是不得不防,需提高警惕才对。”
道士有些心神不安,看着云阑皇帝如此散漫,仿佛看到了当初衰变的太和皇朝。
“陛下,不好了,通天镜传来消息,云阑城卫发现魔道妖人朝着这边赶来了,而且……速度很快。”
门外刚出去的侍从飞快地再次冲进大殿,惶恐的对皇帝禀告。
“有意思,降魔司呢,他们在哪里,一个个拿着朝廷的俸禄,现在朝廷都被人打上门来了,莫非他们还在家里睡觉不成?”
龙椅上的天子不见一丝慌乱,皱着眉头对侍从喝问道。
“降魔司……都死了,陛下,那妖人神通广大,诸位降魔司前辈上去阻拦,都被此人一剑枭首了……”
跪在地上的侍从眼神里充满了慌乱,要不是自己是殿上天子的近侍,他早就跑的没影了。
“都死了?”
云阑皇主脸色终于有了几分变化,捏了捏自己的拳头,看向身下的道士,对着跪地的侍从厉喝道,“给朕派人拦住他,云阑卫呢,逍遥阁呢,都给朕上,命令禁武卫开启殿中大阵,保护朕的安全。”
“是……”
殿门关闭,云阑皇主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寒意,紧了紧身上的龙袍玉带。
“陛下,那魔道妖人连降魔司都不是对手,而且速度极快,没有对城中大肆杀戮,想必……肯定是有他的目标,据贫道估计……不是陛下。”
道士微微侧身,不知从什么地方取下一把拂尘,智珠在握的对云阑皇主说道。
“何以见得?”
“报……陛下,魔道妖人朝着三皇子寝宫杀去了,云阑卫,逍遥阁等人尽皆不是对手,现在已经被此人斩杀千余数了。”
殿外的侍从连滚带爬的再次上了大殿,哆嗦颤抖的声音随口而出。
道人微微一笑,“昨夜贫道夜观天象,陛下金星稳健,毫无坠落之危,顾此说尔。”
“哈哈,真让小爷大开眼界,既然你这么能算,那不防算一算,看你今天能否活着走出这大殿。”
突然,一道充满讥讽的声音由远及近,不一会,便有一道魔影出现在天边不远,
魔影到了殿前,身后魔气化作的翅膀缓缓消散,径直走进了云阑大殿。
“让你再看看你的好儿子。”
魔影漏出高寒的身形,缓缓从腰间取出来一个圆滚滚的脑袋,随手扔到了云阑皇主的脚下,脸上充满笑意。
“你……贼子,安敢如此欺朕!”
云阑皇主看见郝历的脑袋,死不瞑目的看着自己,顿时吓得六神无主,亡魂皆冒。
“陛下……老奴护你……”
跪在地上的侍从突然厉喝一声,然后……转身哆嗦着向殿外跑去。
“啰嗦。”
一道黑色的魔气一闪即逝,说话的侍从顿时人首分离,脑袋滚落出了几米开外。
道士:“……”
“本来不想杀你的,毕竟我也只是与你的好儿子有些仇怨,但没想到,这道士说你今天不会死,那小爷就不信了,今天非要试上一试不可。”
道士胀-红了脸颊,想说什么,但还是放弃了。
鲜红色的眸光中倒映着天地间所有的色彩,高寒笑了笑,手上魔气一聚,周身剑意勃发,随即向着云阑皇主便是一拳打去。
轰——
雷音破晓,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一种声音,云阑皇主看着道士,眼神中祈求着对方能拉自己一把,救自己一命。
“天机混沌,迷乱不堪,我去也。”
道士趁着高寒动手,连忙收回拂尘,运起身法,便向着殿外逃去。
伴随着云阑殿中的阵法轰然消散,云阑皇主看着自己胸口上的透明大洞,双眼怒瞪,朝着道士逃走的方向不知在说些什么。
死不瞑目。
“跑的倒是挺快的,不过,你逃的了……”
“叮……能量充足,是否开启跨界穿梭?”
“嗯?”
高寒疑惑,刚要对着逃走的道士补上一拳,没想到一道呆滞的声音在自己脑海中回响。
谁在说话?
“叮……已确认,正在开始穿越。”
“什么?”
高寒惊愕,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何事,突然,一道漩涡从虚空中凝聚闪现,将毫无准备、目光惊奇的高寒层层吞没。
被吸纳吞噬的瞬间,高寒眉间一立,突然感到身体进入了刀山火海,正在被层层碾碎。
不知过了多久,也不知到了何时。
高寒突然意识沉寂,死无葬生,尸骨无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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