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漠里的月光最是清冷,
比任何地方的月亮都冷,
有的人说,断肠的人总是塞外的人,所以这月亮和他们的心情一样。那是诗人。
也有的人说,马儿看到这样的月亮才能冷静,不会半夜踢毁马圈。那是旅客。
还有的人说,塞外的刀光和剑光出现的太多了,把月亮都染上了寒意。那是江湖人。
“而这位少年人应该对这三种观点都非常赞同。”一个苍老的声音,这个酒馆在一条出塞的路旁边,中原人走到这里会说“到塞外了”,而塞外人走到这里会说“到中原了”
两个衣衫破烂的老人在这间还算热闹的酒馆喝着酒。旁边也有三三两两的人聚集,有的就像这两个老人一样破败,也有的光鲜亮丽,光衣着兵器就够买下这酒馆的。
两个老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放在了刚刚进来的少年人身上。
这少年竟把自己的马儿也牵了进来,人一身白袍,腰间一束红色带子,脚上是一双略小的白鞋。一捆灰布包裹的长状物绑在身后,在他身上显得格格不入。
马儿没有马鞍也没有马铠,简直就是从大草原上面抓来的野马一样。
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回事,少年刚到,就有一个佝偻着背的驼子,背着一个包袱的客人急匆匆走了,收拾了桌子的伙计见状连忙跑到少年面前:“客官,马您还是让它留着外面的马槽吧,有人盯着的。”
少年摇摇头“他也是客人,你们有青菜吗?”
“额,这,有。”
“给他来两盘青菜,再拿一碟牛肉,两个碗,一坛酒。”
“这,,”伙计又正想说,却见着少年拉着马走到离众人最远的地方坐下,马也不吵闹,乖乖蹲在桌子旁边,少年则拿着一卷书本在看。伙计在他座上上了一盘花生米。
“老尤,我看他背后背着的该是盒子,若非金属利器,也不一定说的上是江湖人。”两个老人聊了起来。
“咱们倒可赌一把,我说他背后的不是剑就是枪,要是我猜对了,你得请我一坛酒。”
“你这一猜就猜了两个,哪有这样赌的,这有失公道。”
“所以你想怎么赌?”
“所以要是我赌赢了那你得请我两坛酒。”
“也行,那你赌什么?”
“我赌那不是剑,也不是枪。”
“也行,那就看吧。”
“你就这么自信?就算是剑也不见得今天会出鞘吧?”
“当然会出鞘,你没有看见,已经有人去请他拔剑了吗?”
两老目光转向旁边一桌的四人,四个人以一位中年人为首,四件华丽的长袍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,额外刺眼,但是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,这紫色的衣服有刺眼的底气。
中年人的紫衣背后有五道黑色纹路,而另外三人只有三道纹。
“这位朋友,畜生怎么能和人一起吃饭呢?”中年人未转身,声音明明那么柔和,但是却让每个人都听见了。
“这人的内功功力着实高深啊,果然五道黑纹不是徒有虚名。”老尤说道。
少年人并没有理会他们。仍然自己看着书。
五道纹见状仍未转身,不过旁边的三道纹的一个高瘦的人却先动了。
他站起来一只脚在椅子上轻轻一点,就越到了少年的面前。
此人的腰间一把紫色的剑破空而来,落在少年的桌子上面。
“紫衣黑纹,紫极虹光剑,这些人居然是紫虹宗的人。”
“虹光七色紫为尊,天殇五道定乾坤。这五道纹的人只有四个,紫虹宗宗主夜岚和三个少主。”
“这位显然是大少爷‘泥塘莲花’夜余笙和他的三个侍卫靛芒三剑。”
“少主的话从来不说第二遍,要是你没听清楚,我给你复述一遍,畜生怎么能和人一起吃饭呢?”
少年眼珠动了动,问道“若马不能和人一起吃饭,那岂不是狗也不能了?”
“那是自然。”
少年微微一笑,看向那个中年人。“怎么我的马不能和人一起吃饭,你的狗就能呢?而且你的狗还想咬人。”
“少年人本事不见话却这么招人恨,你也算是取死有道了。”少年身边的紫衣人手一翻,剑已在桌上一转,上斩向少年的下巴。
这一剑在愤怒和自信之下斩出,气息茂盛,可以说是值得骄傲的一剑,它的力度不大,但是气势盛,速度快。
不过这剑终究是给了少年足够的反应时间。
少年身子轻轻往后一仰,右手捏起一把花生米弹了出去,这花生米落在紫色的剑身上,发出了一阵脆响。下一瞬少年的右手也随花生米一起到来,剑上面被砸了五个相隔不远的洞。
少年的手刚好插了进去,扣住剑身,手一翻,剑已被夺。
花生米粉碎在了墙上。
这几个步骤一气呵成,甚至剑上斩的势还没有去就已经完成了。
少年把剑往地上一扔,“另外三个,还要试试吗?”
众人都沉默了。
一个老头嘿嘿笑道:“老尤,看来这少年用不着兵器也是非常强悍,你也许会输哦。”
“那不见得”老尤喝着酒看着那少年“一个是飞扬跋扈的世家子弟,一个是不善言谈的少年天才。冤家路窄,不拔剑又怎么杀的了人?”
伙计小心翼翼地把酒菜上桌,少年把两盘青菜放在马的面前,然后在两个碗里都倒了酒。
马吃着青菜,少年吃着牛肉。
旁边的靛芒三剑之一脸上冒着冷汗,径自捡起剑回到了座位上,不敢有多余动作,低着头向夜余笙表示歉意“给少主丢脸了。”
“这个人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人。”夜余笙说道,“内功甚至比我爹更高,但是他没有兵器。我亲自去试试他。”
夜余笙走到少年的旁边坐下,端起另外一碗酒喝了起来,而那少年看也未看夜余笙一眼。
“这碗是给车儿的。”少年指了指他的马。
夜余笙捏起了拳头,忍着自己心里的暴躁。“我可以给你十坛百坛。若是你我交一个朋友的话。”
“那要看车儿愿不愿意了。”少年这时候才抬起头来,一双剑眉凤眼望向夜余笙。
夜余笙这辈子,见过最漂亮的男人的脸,是从前第五府的大公子,而今天不是了。
这少年若是不说话暴露那雄厚且英气的声音,所有人都会把他当做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美女在女扮男装。
“伙计,来两坛酒。”夜余笙喊道,“再给这,,车儿拿一个碗。”
“难道比你强的人你都要交个朋友?”少年冷漠地问道。
“比我强的人,这江湖上太少了。”
“那是因为你眼界没有到。”少年撇了撇嘴,“我得首先替你的几个手下谢谢你,你这一句交朋友救了他们,也救了你。然后替车儿,谢谢你的酒。”
“不敢当,这位兄弟既是强者这便是我应该的尊重”
“他们会感谢你,但不是我。”
“那怎样你才会感谢我?”
“我来的时候,有一个人跑了出去,他是塞外的人,要是你可以把他的脑袋送给我,我就会很感谢你。顺便一提,他现在在回中原的路上,而我也在回中原的路上。”
“看来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。”夜余笙一挥手,四个人一齐走出了酒馆。
少年继续吃着牛肉。在另一个碗倒满了酒放在了车儿旁边。
“看来他确实不用拔剑了,你输了。”
老尤抓了抓脑袋,遥望这少年的方向,喊道“少年,为了我的赌局,不好意思,得罪了。”说完手在桌子角轻轻一捏,一把碎木屑飞向少年。
少年见状也抓起一把花生丢来,不过木屑却把花生打的粉碎,而木屑的来势没有丝毫消减。少年见状一惊,手在背后的黑包裹里一摸,黑布瞬间飞舞起来,飘落在地。
一把纯白色的剑出现,门口照进来的月光反射在剑上面,少年拿着剑挡下了木屑,倒退了两步。
“不好意思少年,看来我的赌局赢了。”老尤嘿嘿笑道。
这时另一个老人突然消失了,在掌柜等人看来他是消失了,不过老尤和少年却看到了,这个老人瞬间从门口跑了出去,只是速度太快,常人的眼睛根本无法察觉。
“周老头,老混蛋,你等着。”老尤放了一锭银子在桌子上,然后瞬间追了出去。
少年握着还在嗡嗡鸣叫的白剑,皱起了眉头。
夜余笙和他的三个跟班骑上了马,向中原官道行去,这四匹马的腿比一般的马腿更短更粗,比一般的马强壮。
在官道上,高大的胡马不但没有这种马跑的快,也没有它们持久。
“少主,您为何这么执着地要和那个少年交朋友?”靛芒三剑之一问道。
“我见过父亲在十年前一只手把初锻的紫极虹光剑捏碎,但是你们这种三纹的佩剑父亲也很难用内功破坏,而他居然用花生米弹穿了你们的剑。”
“难道他的内功居然比宗主还高?”
“内功如此了得的人在江湖上都是有名有姓甚至如雷贯耳的,这样子的人我们肯定见过,但我们没有见过他。”夜余笙突然笑了。
“您的意思是,他是塞外之人?”
“所以他不可能和二弟三弟或者其他门派有关系,而今日之后,他就会是我上任宗主横扫各派的利器!”夜余笙的脸色越说越变的疯狂。
可惜他走的太急,并没有看到后来两个老人和那个少年的交手,否则现在肯定不会笑起来了,至少并不会笑的那么开心了。
三人以最快的速度穿过了塞口——玉门关。
在敦煌旧址的旁边,以兵士为主建立起了一座小镇,从玉门关行不了多久就到了这个小镇。
守门的人见这三人的衣服连忙迎了上来。
夜余笙拱手问道“各位将士,就在刚才可有一个塞外之人骑马入城。”
“这位少爷,今日在三个时辰之前才有人入关,是一个妇人带着几个孩子。”士兵亲切地说道。
“那就好,等会儿会有一个塞外的恶徒入关,我们马快先一步到了这里,想必他也有绕路,等会儿那人出现我们一起将他拿下!”
“少爷如此娇贵之身竟在塞外整治恶徒,真是吾辈之幸!您放心,我等定助少爷捉拿此贼人。”
众人此时便在关口歇息下。
夜余笙仓促的应付了众人就找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坐下。
“我问你们,这驼子若是已经知道了有人在追他,那他会从正门入关吗?”夜余笙问靛虹三剑,却没有等他们回答,“他的马再不济也不至于这么迟,而玉门关到那个酒管之间的路根本没有可以给人吃的东西。”
“那他必然已经到了这里,但马呢?马不可能也有轻功吧?”三人之一问道。
“马当然在关外,而人已经进来了,他既然和我们一样都知道这些,那他也应该知道,接下来的边塞城高手不少,他若是聪明,就会躲在敦煌遗迹里面,所以咱们先入城,找个地方安顿下然后马上去敦煌遗迹。”
此时的少年刚刚吃完了酒菜,付了钱。
人有一丝醉意,马也有一丝醉意,所以人很随意地指了个方向,马也很随意地朝那个方向跑去。
才刚跑出不远,一只鸽子就飞过来落在了少年的手上,鸽子的脚上有一个小纸筒,少年并没有看这上面到底写了什么,直接在腰间一摸,拿出了一块尖尖的小黑石头,在纸的背面歪歪斜斜地写了两个字“吾归”。
鸽子向着玉门关飞,马也朝着玉门关跑,好像连塞外的大风也开始向玉门关刮了。
明明天已经黑了,但是赶路的人却越来越多了。
边塞城的一处酒馆,夜余笙坐在一个蒲团上,闭目养神,身边的三人也一样坐在蒲团上,每人身边只有一个矮木桌,一杯清茶。
两个送茶水的伙计在门口悄悄议论起来。
“这夜大少爷果然和传说中一样,虽然生在富贵家,但是生活却朴素的很,果然是做大事的人。”
“你知道他的外号为什么叫泥塘莲花吗?”
“因为他的剑舞起来像莲花。”
“不止这点,还因为他所在的地方都和泥塘一样,从来不坐马车,从来不带珠宝,从来只有那三个侍卫。”
“还听说他从来也不吃山珍海味,只喜欢粗茶淡饭。”
“这少爷真是难得呀!”
夜余笙内力了得,听力当然也不错,听着门外伙计的说辞心里也偷偷地乐着,哪知这世界上总有扫人兴的人喜欢在别人高兴的时候出来扫兴。
这时突然有一个粗糙的声音突然插嘴道:“泥塘莲花?那是因为他本性就是个低贱的人,一不小心生在了夜家。”
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踢开了外院门,大步流星地向夜余笙的门走过去。
这是个接近有八尺的巨人,身上穿着巨大的棕色裘衣,那么大的皮衣在狐狸和狼身上是扒不下来的,倒像是从熊身上扒下来的。一双古铜色的手,背后背着一个长物件,脸上有一串烙印。
伙计看着这个人的瞬间就生出了恐惧,好像要是自己挡了他的路,就会被他踩扁一样。两人连忙帮他打开了夜余笙的门。
听着这声音的夜余笙和三个侍卫也站了起来。
“你就是夜余笙?”壮汉从上到下看了看他的紫色衣袍。
“正是在下。”夜余笙捏紧了手,手上青筋暴起,不过还是忍住了,点头回应。不过他下一刻就冷静了下来“熊皮衣,黄铜手,这位朋友莫非就是玉门神将刘将军的左手,王屠王大人?”
夜余笙心里打着鼓,刘将军的人怎么会针对自己,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。
王屠带着嘲讽地笑了,“刘将军明日将在城主府举办秋宴,我特此前来请夜大少爷前去。”
夜余笙松了口气,“哦,原来是将军大人请客,夜某一定前去!”可惜他还是想不清王屠到底为什么而生气
这王屠呵呵干笑了两声“你认为,你比起碎云神剑哪个剑法更高?”
夜余笙讪讪地说“碎云前辈在武道榜名列前十,夜某不可与之相提并论。”
“那你觉得你比起狼王左贤和敦煌骆驼又如何?”
夜余笙道:“他们两位也都是江湖名士,夜某亦不如之。”
王屠这才缓和了些,挥了挥手“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。”
这时候,夜余笙才注意到,在这铁塔一样的巨人背后还有一个身着官服的青年。
王屠大踏步走了出去,而这个青年却走到夜余笙旁边说道“少爷莫生气,王大人一向脾气很差,刘将军的四个心腹,左右手和左右脚,都出来请客了,所以一听说其他三个人都是江湖名人,而您还正值攀高期,所以有些生气,您请理解。不过在我看来您日后成就定可超过左贤这些大侠。”
夜余笙这才明白,了然地点了点头“谢谢大人”
这人微微一拜,然后急匆匆地跟着王屠走了,还带上了院子里的门。
夜余笙沉吟地回到房中,而头上已经冒其冷汗。
那个少年叫他杀一个驼子,显然他不会无缘无故就杀人,能和功夫那么高的少年有仇,那这个人不是敦煌骆驼又是谁?
夜余笙阴阴一笑,关上了门。
“这王屠心无城府,完全是个愣头青,倒是好对付,但那敦煌骆驼可不是一般的狡猾。”夜余笙缓缓端起一杯清茶,“再等他一个时辰,我们就去敦煌遗迹。”
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
次日,城主府。
边塞城本地处偏僻,但却是塞内外的交通要道,所以这里的官员和各地商人都有联系。
边塞城可以算是城主兼玉门将军刘广的天下,边关守军二十万,十万猛虎,十万盘龙。二十万军队只有一个龙头虎齿,刘将军。
刘将军的双手双脚,四大护卫,并没有实权,也不带兵。
他们只做一种事,江湖事。
若是朝中官员,或者国内外使者军人来城主府,刘将军会摆一桌胡桌子大盘菜,简单的炖四道猪牛鸡鸭,余下全是菜品。
只有他和客人一起吃,显出边关热情朴素的风貌,也不会有人嫌其招待不周。
但若是来的是江湖人,那堂中的威武屏风就会换成锦缎帷幕,点在墙上的老油灯会换成挂着天顶的琉璃灯,送茶送菜的老厨子们会变成丝罩长裙的白衣美女,四面的兵器架会换成金边宝石的江湖名器,一张破木桌子也会换成从堂上排到门口的杉木桌案,左右各一排。
堂中正上主位坐的人,一身单一灰色长袍,一头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肩头,若是不知道的人,看见这身装束,定觉得这是一个心性高洁的落魄诗人,但是他却是玉门关的军神,让塞外胡人望而生畏的神将刘广。
而在主位之下左右两边第一排的座位,左边是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人,头戴玉冠,一双眼微眯着,面色看上去无比和蔼,但是眼神里面却露出难以掩盖的锋芒,你若盯着他的眼睛看,可能会觉得眼睛刺痛,正是碎云神剑庄白。
而右边位置虽上了茶水,却并没有人落座。
而再往下一排的左边,是一个身穿黑衣披风的青年,一把银铁长刀挂着腰间,脸上横着一道疤,一双眼的眼珠尖尖的,像狼一样,泛着凶光。此人正是近年名声大噪的边塞狼王,左贤。
在狼王的对面,正是那夜余笙一直在寻找的驼子,敦煌骆驼。
然后再往下的左边便是夜余笙,在这么多江湖名人面前,原本桀骜纨绔的夜大少爷直如寒蝉,身上都在冒着冷汗。而在他对面的,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,身着红衣,一双手已经正抱着一个酒壶在喝。
然后再往下才是刘将军的一双脚,一双手。琉璃左脚陆千山,铂金右脚李还风,黄铜左手王屠,云母右手法兰西。
“既然当年做了约定的各位都到期了,那就应该谈谈正事了,我相信那个人也很快就来了。请先用茶。”刘广柔和的声音在堂中回响,这个人不管从哪个方面看,都是一个诗人模样。
两个少女一人包着一个茶壶走了过来,沿着每排的位置开始倒茶。
唯有走到那个红衣少年面前时,少女停了下来,本应该倒茶的杯子已经被这个少年倒满了酒。
少年的脸蛋有一点红,看着少女淡淡地道:“女孩儿,你来给我倒酒,我又不是老头,不喝茶。”少年的声音还显得很稚嫩。
说着把一个酒壶递给少女,然后仰头把那杯酒喝了。
少女惊慌失措地看着少年,又看了看刘广,幸好在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。
法兰西突然站了起来,怒道:“红毛小子,将军既然让你喝茶,你就休要放肆,既然到了这里,一切得按这里的规矩来。”
红衣少年漫漫转过头看着法兰西“客人来了这里,主人只给茶,那我就自己带酒,倒也无妨,边塞城本就穷困潦倒,本公子不怪刘将军,但若是连我自己的酒都不能喝只能喝茶,那这算什么请客?干脆说是把本公子抓来罢了!”
“龟孙你放肆!”云母右手身子在桌前一错,本还要说些什么。
哪知身旁的李还风拉住了他,刘广也哈哈笑了起来:“我说老法,你又何必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。”
众人都看出来,这是将军在保这个孩子,也给大家两方一个台阶下。
哪里知道这个少年突然站了起来,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,然后掀开红袖,露出了一只纤细柔弱的手,“你可以不和我一个孩子斤斤计较,不过我这个孩子可要和你斤斤计较了。”
红衣少年的脸阴沉着:“你刚刚骂我什么,我没有听清楚?”
法兰西嘿嘿地笑了,一步跨前,也露出一只手,一只灰黑色的手。
传闻刘将军的黄铜左手力大无穷,云母右手坚不可摧,这法兰西的石头一样的手遥指红衣少年“莫非你道是我会怕了你?”
可惜下一个瞬间,法兰西笑不出来了,红衣少年的手劈开了云母石,那纤弱的手插入了法兰西的云母手里面,法兰西凭着这一手练了二十年的云母石手,连边关壮士的刀剑都无法撼动,自从练成之后这只手还从来没有受过伤。
哪里知道今天却被一个尚未成年的孩子给毁掉了,少年的手很快,一瞬间把云母石手劈成两半,而下一瞬间另一只手已经画出一道血线,血线从红衣边飞过,自法兰西脖子上飞出。
云母石手没有反应的时间,也没有反抗的实力,就此死在桌子前面。
看到这一幕的少女尖叫了一声,跌倒在地上。
李还风和王屠都沉下了脸,怒瞪红衣少年。
“还有人想试试本公子吗?”
刘广一看拍了拍手,说道:“好一个飞花赤刃功,看来云公子练功可是认真的很呢。”
“刘伯伯,我废了您的右手,自然要陪给您。”说着这位云公子从腰间抽出来一把小弯刀,瞬间向着右手砍去。
一道血丝喷射而出,刀停在了云公子的手上,只割了一道口,一丝丝血在红衣上渗透,而在云公子的身后,另一个少年出现在那里,一把纯白色的剑挡住了刀。
白色的剑,像绸缎一样的白色,那么洁白,像雪一样,就算用纯净的白银铂金也打造不出这个颜色的剑。
众人看到这把剑时都齐齐站了起来,只是每个人的神色各不相同。
庄白拍着手很欣赏地说道:“好快的剑!”
刘广则皱着眉头,叹了口气。
陆千山微笑着,一动不动地站着。
李还风眼神锐利,盯着的却不是人,而是剑。
王屠哈哈大笑着:“人终于来啦!”
左贤猛的站起来,满脸激动,目光灼灼地看着那把剑。
夜余笙却是不敢不站起来,开始发抖。
只有敦煌骆驼突然跳了起来,急向窗口飞去。
这一瞬间,四道流光也瞬间冲向敦煌骆驼。
灰色的刘广,红色的云公子,黑色的左贤,还有紫色的夜余笙。
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追上去的人却是夜余笙,他离敦煌骆驼最近,但是也只比其余几人近了不到十步,但是他却第一个追到,只能说明至少轻功他是于其余人毫不逊色的。
敦煌骆驼的背后灰色布袋里突然爆出一团飞针,瞬间就射到了夜余笙面前,然而一道紫光涌现,紫极虹光剑!
紫色流光所到处,飞针齐齐落地,都已经被震弯,紫色剑光亦跟着就刺入敦煌骆驼的背上。
连惨叫都没有发出,紫极虹光剑已经抽出横斩,一张写满惊讶的人头已经落地。
之前一直噤若寒蝉满身冷汗的夜余笙,此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,众人的目光再次审视了一遍夜余笙,之前的所有轻蔑,不屑都已经消失了。
夜余笙一拱手,向少年笑道:“朋友,现在你要的人头就在这里,我们能否交一个朋友呢?”
云公子哼了一声,盯着少年说道:“切,不就杀了只骆驼吗,我也可以做到!”
少年哈哈大笑:“当然,你这个朋友倒是不错。刘将军,现在该死的人已经死了,那您的酒是不是也要拿出来了?”
夜余笙大刺刺地坐在了原来敦煌骆驼坐的位置,而少年则坐在了庄白的对面。
“两年期限已到,大家吃完这顿饭就着手回中原。”刘广说道。
“刘将军快言快语,我萧九既然回来了,那这中原的天,就要用血来染红了。”少年沉静地说道。
“来人”刘将军温和地拍了拍手,“把这骆驼和法兰西的尸首收拾了,大家还在吃饭呢。”
跟着陆陆续续死个灰衣人走了进来,一个人抱着脑袋,一个人拖着骆驼的尸体,一个人拖着法兰西的尸体,一个人把地上打扫了。
最后,一个佝偻着背的老人进来在房子中间放了一个铁盒,里面冒出来好闻的香气,把血腥味盖住了,酒味和菜香那么诱人,却没有人吃得下饭。
“当年那件事,主要参与者有十七个,个个都是江湖或者朝政上的大人物,如今已经死了四个,除了骆驼和这个偶然被我弄来做手下的法兰西,连他都不知道我是这边的人。还有两个就是原征北大将樊农桒的副将王焉,死于疾病。原边塞城原南门守将陈洛,被狼王左贤俘获虐杀,这件事情我还没找你算账。”说完刘广指向左贤。
左贤嘿嘿地笑了一下:“这种事情难为情嘛,你也懂,爽的事情总会情不自禁。”
刘广扶了扶额头“你抓了人家弄死也就算了,边塞那么乱我掩盖下来也不是大事情。”
左贤自己哈哈大笑站起来说道:“我还要说出来爽一遍,我亲手把他虐杀了!”
左贤一边笑,一边眼泪就像泉水一样,不断地留下来,落在桌案上,落在地上。
没人笑得出来,杀人本就不是一件能让人高兴的事情。
“萧九!你还满意吗?”左贤带着哭腔又重新坐了下来,把刚刚倒上的一大杯酒干了。
萧九缓缓站起身:“满意,很满意,今天我们先喝酒!”
“众位,已经死过一次的人,回到人间,只是为了再带一些人走而已,我不想为你们添麻烦,明日,我和左贤自会回去做该做的事情,此时牵扯太大,还是我等自行承担后果。”
毕竟今天是客人,所以庄白见刘广皱着眉头没有说话,便说道:“我们不会给你阻碍或者让你们愧疚,但是有一个要求。”
“您请说”萧九诚恳地说。
“老生话语并无夸大,少侠乃是近二十年来见过最快的一把剑。若是你们做完该做的事,可否来我翠云山巅,与庄某一较高下。”
“来年若有闲暇日,快马做君剑下魂。”萧九握住剑作了作揖。
“若真有那个时候,庄某洗净衣袍剑刃,只等一战。”庄白对着萧九遥遥端起酒杯,一口喝掉。
“今日既然有闲暇时间,还望将军讲讲此等四人乃负责当年世间其中的哪些环节,也好让晚辈开开眼界。”云公子说道。
“先是王焉,当日带兵接引入战场的便是他,更正面参与屠杀。此子实为军中毒瘤,恨不能亲自斩杀!”
“然后是敦煌骆驼,当日其主人暗杀守关将领后,便是骆驼带人去引来了攻城的胡人军队。幸而今日被夜少爷当众斩首,也算是解了众人心头之恨。”刘广向夜余笙点头示意。
夜余笙微笑点头欠身。
“至于这一直在我身旁的法兰西,此人本是边塞军中小队长,守将被刺以及胡人入城都是此人暗中打开城门,碍于当时受左象庇护,故略施小计留其在身旁等萧九小友回来亲自动手,哪知这蠢货自找不痛快,居然去叫骂云公子,也是死的大快人心。”
刘广端起酒杯“我先敬各位一杯酒,我想这陈洛的事情狼王比我更清楚。”
众人端起酒杯喝酒。
左贤已经急不可待地说了起来“陈洛狗贼,已经被我抓住审问的一清二楚,刘将军应该只知道他通敌,不知其具体何为,我已经问清楚了,边塞周边三座城池十余县城的详细驻军和粮草,运营地图,被他送给胡人,不只使得我等遭遇大劫,也为边塞的军人和居民带来毁灭打击,死伤无数。”
左贤说着说着又开始大口喝酒,抹了抹眼睛,接着道“不过那人我用尽酷刑拷问后,便用一根长绳把他绑在马屁股后面,拖在地上,在边塞北门磨出一个大大的鲜红的“狗”字,最后见着狗贼还没死,就把他抓到了守城将士冢,按着脑袋磕了十几个头直到磕爆了他的脑袋!”
众人随后在笑声中度过了这顿饭,刘广亲自为每个客人都安排了上好的客房。
明日随萧九同路的有左贤,夜余笙和云公子一众人。
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
夜深了,夜余笙并没有回到刘广安排的住所,而是站在了城主府的顶端,靛芒三剑则在屋檐后悄声潜伏,拱卫夜余笙。
“少爷可有什么发现?”
“你们还记不记得那几个守关士兵说过,有一个妇人带着几个孩子进了城,连个马都没有,这样的妇女和孩子能从塞外回来,不觉得很诡异吗?”
“可是有这种特征的,当年的傀儡妖婆不是死了吗?”
“你亲眼见过尸体吗?起码这两个人都有一个特征。死人肯定不会在中原活动,而出塞的人也不会在中原活动。”
“那一切就说得通了。”
“所以今天要是能再抓住一个已经假死的顶尖杀手傀儡妖婆,那可算是锦上添花的好事了。”
“那妖婆非要今天回来,目标定和今天将军府上那些客人有关,听他们说当年好像还有一段大冤案,而且现在还在进行中。”
“这事定和那妖婆有关系,明天众人走了,所以今天着实是个好机会。”
城主府旁边的院子里,原来云公子也没有入睡,在他旁边是一个年级相仿的小姑娘。
“听说在月亮上住着一个神仙,公子你觉得那个神仙他一个人会寂寞吗?”
“那个神仙一定愁死了,我和他一样一直独自长大,可幸好我遇到了你,他却只有自己一个人。”
“公子油嘴滑舌的,你这些讨好的话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该说的。”
“那雀儿你是喜欢好人还是喜欢坏人呢?”
“我不告诉你。”
“好雀儿,最美的雀儿,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?”
“我不想告诉你。”
“那你不告诉我我就默认了你是喜欢我。”
“才不是呢,我回去了,你就慢慢胡乱猜吧,哼。”
云公子也没有拦着雀儿,自己坐在了府中的一棵梧桐树下面。
“看来是我多虑了。”夜余笙微微一笑,从楼顶落了下来,走进了自己的房间,同时,也有三道身影也跟着夜余笙进去了。
过了半刻钟,在原本夜余笙呆着的房檐下面,又转出来一个人影。
“原来这夜余笙却是为了此事,罢了罢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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